一大早,他们就把我蒙上眼睛,带出了关押我的地方。
我的手被缚魔绳绑着,什么魔法都用不了。
我如同行尸走肉般地、在他们的指引下、一步步地走向那个终点。
我害怕吗?
我不害怕。
因为我已经做出了我自认为正确的事情。
自从来到这边,我就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。
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
而如今被老虎发现,被吃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。
只要那个笨蛋没死就好了。
对于我这个主人,不知道他是什么看法呢?
大小姐?女魔头?
也许我就是一个不体谅仆人的坏心眼的主人吧?
但不管他是怎么看待我,我都不会后悔救下他。
只是可惜不能和他一起找出这背后的真相了呢。
抱歉啊,笨蛋,接下来的路,就要你一个人自己走了。
好像也不能和他再一起见一次索菲娜姐姐了——也许自己被烧死之后可以变成幽灵去找索菲娜姐姐?
想到这里,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没想到我和索菲娜姐姐的命运竟然是如此相似。
我明白,那些罪名都是强加给我的,可是,我又能做出什么抗争呢?
在这股群体的大洪流下,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。
我并不会去自艾自怨,因为这就是命运。
既然已经被抓住,我的死就已经是定局,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。
死亡是所有人的终点,我也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。
而那个笨蛋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死的,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,我并不能因为我自己而把他牵扯进这件事来。
所以我那天晚上才把他传送走。
只希望他能够乖乖再听一次我这个主人的话,远离这里,忘记我。
不过……我好想他……
好想再见他一次。
要是他能来就好了。
不要声张,就那么默默地站在台下,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就好了。
唉,这应该是不可能的。
那么就这样子吧,笨蛋,我一死,让你头疼的契约也就可以自动解开了,你就自由了。
其实我骗了你,我是没有能力解开契约的,唯一能解开契约的办法,就是契约主人死亡。
去吧,你自由了,忘了我,忘了这七天吧。
走着走着,我们就走到了祭坛。
他们押着我,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祭坛,然后让我站在那个十字架的前面,然后把我绑在十字架上。
好像还有几个人在我脚下放了很多木材。
这时,下面应该聚集了很多人,因为我听到了很多辱骂我的声音。
「就是你害得约瑟被诅咒的?**!」
「杂种!」
这时,他们把蒙住的眼睛的东西拿掉了,我现在才能看到祭坛附近的环境。
草很绿,天空很蓝。临死前看到这样子的景色,似乎也还不错。
台下果然聚集了很多民众,他们无不露出了愤怒的神色,在那里骂骂咧咧的。
就如索菲娜姐姐被烧死那次一样。
果然民众还是太容易被引导了。
而这是五年来不断铺垫的结果。
先是五年前神父的误导,再加上国王的偏见做法,使得这里的人们对于魔女的偏见越发的大。
我摇了摇头,看着他们,笑了。
「她还敢笑!」
「杀了她!」
「烧死她!」
神父似乎很满意,他看着那些民众好一会儿,才制止了他们的辱骂。
「大家肃静!」
听到他这句话,下面顿时噤若寒蝉。
「那么现在,我代表始祖达米娅宣读你的罪状!」
神父开始一一细数我所犯下的罪。
我嘴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与讽刺。
在神父说话时,我不断地在人群中寻找光的身影——太好了,他不在,看来这个笨蛋终于听了我一次命令。
既然他不会来,那我也就放心了。
只是,内心还是会有点惋惜,毕竟不能再见到他了。
「第十,你使用禁法诅咒约瑟,危害了约瑟!」
他说完后,看我还在笑,就对我说:
「魔女,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」
我只是冷笑着说:
「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」
他看着我的反应,脸色变得很黑,他一挥手,说:
「准备火刑!」
我看向一边,一个青年走了上来。他手上拿着火把,看他颤抖的手,似乎他对于接近魔女一事很是紧张。
他越接近我,他的手也就抖得越厉害。
最后,他走到了我的面前。
「烧死她!」
「烧死她!」
「烧死她!」
下面的人在喊着,让他点火,烧死我。
我看向他,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伙子。
但是他那眼神,我确好像在哪看到过。
在最后一刻,我突然想让他帮我传一下话。
虽然我知道这句话他大概率是听不到的,但是我还是想要说出来。
「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?」
他惊讶地看着我。
「如果你某天,看到一个黑色披风,棕色头发,左手有绷带的人,可以拜托你告诉他:「那个魔女逃走了,并且解除了契约」吗?」
几滴泪珠滴到了地面上。
但那不是我的。
那个青年听着听着居然哭了。
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突然打了一个响指。
祭坛下的人群中刮起了风暴。
他趁机把绑着我的绳子切断,然后抱着还未反应过来的我从祭坛后面逃走了。
——
那个青年是光用了伪装魔法伪装而成的。
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莉娅会看到青年一直在颤抖——他的颤抖并非是害怕,而是紧张。
怪不得莉娅会觉得这个素昧平生的青年的眼神会让她感到熟悉。
光抱着莉娅飞过了围观的人群,一路狂奔。而神父在反应过来之后,也立即招呼魔法师们追了上去。
光迅速地跑到马边,然后使用风魔法辅助莉娅和他上了马,然后缰绳一甩,跑向城门。
神父和魔法师们在后面狂追不止。
他们大意了,居然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来救人,而且还计划得如此周全,也没有想到他会魔法——神父以为这次应该会如五年前烧死索菲娜那么简单。
莉娅被他抱在怀里,在她反应过来后,她一边哭着,一边捶着他的胸口。
「你这个笨蛋!为什么来救我?!被抓住的话,你会死的!我那天不是把你送走了吗?!」
「那又怎样?!你可是我的主人!我不允许你抛弃仆人!」
到目前为止,计划还算顺利。
他们不断地向着城门接近着,可是由于追兵的魔法实力比他强太多了,于是在短距离加速方面,他们的速度居然还大过马的速度。
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接近着。
等到距离达到他们的攻击范围时,后面就接二连三地对光使用着各种各样的魔法。
光转身使用了一个风盾,挡住了一些小魔法——他目前的实力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。
他操控着马儿躲避着那些抵挡不了的魔法。
莉娅惊讶地看着他。
「你是什么时候能使用魔法的了?」
「签订了契约,契约者可以使用主人的魔法不是很正常吗?」
「你……」
「放心吧,都交给我就好了,我都已经计划好了。第一天被你救了,现在就轮到我来救你了。」
紧张的追逐站依旧在进行着。
光时不时地也用风刃还击,又或者用风墙减缓他们的速度。
追兵里面什么属性的魔法师都有,在那些铺天盖地的魔法力,由于光来不及躲避或者抵挡,一个小火球把他的披风灼烧出了一个洞,打到他的大腿上,让他的大腿瞬间灼痛起来。
「笨蛋,你没事吧!?」
光咬着牙,说:
「死不了,没事,我们快出城门了。」
终于,他们来到了距离城门约五十米的地方
而在这里,光却让马停下了。
他在莉娅的目瞪口呆下下了马。
「你干什么!?那些人很快就要追上来了!」
光没有理会莉娅,而是看向城门,确定情况。
「很好,果然打开了。」
之后,他又转向身后,由于他停了下来,于是追兵和他们的距离正在急剧拉小。
光无视莉娅的声音,而是看着她,然后手一抹,她的大腿就被一层岩石固定住了。
「笨蛋,你干什么?!」
「永别了,我亲爱的主人。」
他说完后,露出一个挤出来的笑容,然后用力地拍了一下马,于是马儿在惊慌中朝着城门飞奔而去。
「你这个笨蛋!快点放我下来——!喂——!」
听着莉娅的声音逐渐变小,光放心地笑了。
他看着不断接近的魔法师,抽出了腰间的佩剑,大喊一声:
「来吧!要想抓到她,就先打败我!」
光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
他必须这么做。
他已经和那个士兵说好了,等到莉娅一走,他就把城门关上,但这是不够的。
神父他们很快就会追上去,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拖住他们。
这就是光的计划。
光看着马跑出了城门,城门慢慢关闭,于是他握住剑,朝着魔法师们冲了上去。
在冲刺时,他问自己:
你害怕吗?
然后他又回答:
害怕啊,但是,我不会后悔。
「就让我,最后逞一次英雄吧!」
他冲入了魔法师中,尽他所能,使用着各种各样的魔法,挥舞着他手中的剑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心有着信念,他的感知居然提升了数倍,躲开了很多以往都躲不开的魔法。
光没有杀死他们,而只是尽力地拖延着时间。
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。
他以一己之力拖住了十一名魔法师。
可是,随着他身中的魔法越来越多,他的反应也越来越迟钝,而这就导致了他受到越来越多的魔法的伤害。
渐渐地,他的魔力也快耗尽了,动作也越来越慢,破绽越来越多。
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,没有一处是没有伤的。
他本不是什么剑圣,只是单靠着信念才坚持到了现在。
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,只是靠着本能在战斗。
那些魔法师们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,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拼命战斗的人,而且每当他们要越过某一条线时,光的攻击就会把他们击退。
可是最终,他终于不行了,双手撑地跪了下去。
一个魔法师看到这一幕,使用了风刃,准备给他最后一击。
而另外的魔法师准备出城抓莉娅。
光仅存的一点点意识在脑海中怒吼着。
光……快点……能使用什么魔法吗?能不能再抵挡一下?快点!快点!他们要去抓莉娅了!快点!快点!快啊!
火!
要是有火就好了!
火!火!火!
「啊——!」
光感到全身灼热,那最后仅存的一点魔力涌动着。
「轰——」的一声,以他的身体为圆心,一个半径五米的火环从他身体扩散出来,强烈的冲击波将那些企图越过他的魔法师又推了回去。
火环击飞了风刃。
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,时间似乎又被无限地延长了。
自己就要死了。
但即使时间被拉长了,也终究是要迎来这场结局的。
周围的魔法师的声音似乎都不见了,光闭上了自己的眼。
那最为盛大的、终极的死亡。
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走马灯。
无数的画面闪过:他被院长带回孤儿院、被索菲娜姐姐从河中救下、从混混手里救下了一个女孩、看着索菲娜姐姐被烧死、尽力成为了一个准冒险者、和莉娅签订了契约、发现自己的存在消失了、被莉娅在月夜捡起、和索菲娜姐姐重逢、在那个晚上被莉娅推进传送门,以及他在刚才才发生的那场战斗……
不知不觉中,他觉得自己脸上有着什么在流淌着。
那如圣湖般晶莹的,纯粹的泪水。
不……我不想死……
还想再见她一面。
想被她叫笨蛋。
想听到她安全的信息。
不……莉娅……
他睁开眼。
「啊……莉娅!你在哪里?!莉娅!莉娅!莉娅!」
大概是过度使用魔力,他失明了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闭上眼睛后睁开来,眼前还是一片黑暗。
他的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。
「莉娅!你在哪?!你说话啊——莉娅——?!」
巨大的恐惧下,他开始精神失常了。
无尽的黑暗中,似乎有着许多扭曲的人形在接近他。
它们嘿嘿地笑着。
「我……我害怕!你……你在哪啊?!快点出来吧?求你了!我!我不跑了!我承认你是我的主人!你快点来找我吧!我……周围好黑!救命!救救我!莉娅——!」
一个魔法师抬手使用了风刃。
光察觉到它了的移动。
下一刻,他突然感到,莉娅似乎就在他的身边,并抚摸着她的头。
啊……莉娅……
内心温暖了起来。
于是他又安心下来,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,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。
最后,风刃接近了他的脖子。
可是在最后一刻,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。
意料之中的死亡似乎还没有到来,他睁开眼,眼前却是一片黑暗。
然后,好像随着时间的凝固,意识也被冻住了,光大脑一片空白,无法思考。
而后,他感到自己好像坠入了河水中,但是却感到了温暖和安心。
这个状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以后,他又恢复了思考能力。
他的眼睛紧闭着,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时,一阵嘈杂的声音却把他拉回了现实。
「烧死她!」
「烧死她!」
「烧死她!」
光猛地睁开了眼睛,看着这熟悉的一幕,愣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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